她问，却是笃定的语气。

“你在说什么？”唐琦眨眼轻笑，假装听不懂。

唐晩盯着她，冷着脸咄咄相逼：“母亲和程皇后的关系谁人不知？而且皇后娘娘又不是傻子，真要娶，她为什么不给程玉瑾说唐歆？”

虽然都是庶女，但唐歆是侯府的正经姨娘生的，而唐晩和唐念却是从一个名不正言不顺的外室肚子里爬出来的，这其中的差别可不小。

关乎家风的问题，虽然现在碍着唐建渊在朝中的地位，外人不会明着说什么，但真要议亲的话，大家心里哪能没数呢？

“皇后娘娘就是皇后娘娘，她的心思我怎么知道？二妹妹，你切莫要想当然的随便猜疑，污蔑我！”唐琦道，语气轻快。

两人虽不对付，但这么多年一直都是暗中较劲的，现在唐晩不顾头脸的直接找上门——

唐琦心里其实是最得意的！

她和唐晩明争暗斗这么久都没能损伤对方的半根寒毛，看来这一次另辟蹊径，却是正中对方的痛处，成效显著。

她是太乐意欣赏唐晩此时的失态了。

“你就不怕我告诉大哥？”唐晩腮边的肌肉紧绷，咬牙问道，语气中已经带了威胁的意味。

“你有证据吗？”唐琦不甘示弱，犀利的反问。

唐晩眸光一转，似是从唐琦的表情中捕捉到了什么，下一刻，便是一反常态，突然冷笑着一扬眉道：“我去跟大哥告你的状还需要拿什么证据吗？不过就是一句话的事，你要不要试试？”

唐琦先是被她笑得一愣，随后听了这话，便是俏脸一白，整张脸上的表情都僵住了。

唐逸和唐晩、唐念才是亲兄妹的！那个人，她虽然接触不多，可父亲却没少警告她，不准她招惹的。

唐琦的眼中，有一闪而逝的惊慌。

唐晩再次捕捉到了关键信息，眼底突然有促狭、恶劣的一道光亮闪过。

她仍是眼神不善的盯着唐琦的脸，好整以暇。

两个人，四目相对，互相针对的意味十分明显，互不相让。

眼见着这场面就这么僵持下去了……唐琦见着唐晩不再乘胜追击，突然有所觉悟——

“你吓唬我？”她表情一怒，声音却阴沉沉的，再也维持不住大家闺秀宠辱不惊的面具了。

“哈——”唐晩突然就洋洋洒洒的笑了出来，语气也恢复了轻快，“对啊，你看出来啦？”

唐琦被她激得柳眉倒竖，就要发作：“你——”

但是下一刻，唐晩的眼神却又忽的再度冷下来。

她上前一步，走到唐琦面前，鼻尖几乎都要触到对方面上。

唐琦不想在她面前示弱退步，就瞪大了眼与她对峙，脊背却本能的僵直。

唐晩站在她面前，盯着她的眼睛，字字清晰道：“不过我也警告你，这件事不准你再插手撺掇了，这一次，我不会和大哥讲，但如果你再敢把主意打到念念身上来，就别怪我不给你路走了！”

“你能如何？”唐琦的眼睛里也有怒火喷薄欲出。

“你可以试试！”唐晩却不再和她正面交锋，往旁边走开了两步，一边慢悠悠道：“不过我劝你最好还是别试了！”

唐琦咬着牙，表情阴冷的盯着她的侧影——

这个死丫头，真是太讨厌，太碍事了！

唐晩却又突然回头，冲着她讥诮的一勾唇。

“唐琦，我知道你在想什么。”她说。

一字一顿，每一个字都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。

唐琦虽然与她不合，却从来没见过她这样的眼神。

肃然、冷酷，更多的却是嘲讽。

看着她的时候，就像是在看一个摆在面前的笑话一样。

一开始还不觉得怎样，可是被她盯得久了，唐琦就觉得有点瘆得慌——

她心中的确是有自己的盘算的，但是这个念头却从不曾对外人道，更不可能有第二个人能够洞察的到……虽然自信自己的秘密不会泄露，可毕竟还是心里有鬼，唐琦此时就忍不住的心虚。

她渐渐不耐烦，微蹙了眉头，面上还是强作镇定的反问：“哦？我在想什么？”

“反正我知道！”唐晩就笑了，而下一刻，她的表情就又冷下来：“我没跟你开玩笑，记住我刚才说过的话，别再把主意打到念念身上了。父亲他们要顾全大局，我可不在乎。”

说完，又看了眼院子里就径直转身离开了。

*

回去的路上，上官雨走得很慢，可是左等右等也没见唐晩追上来，心里的隐忧就开始加重。

思虑再三，她终于还是顿住了脚步，转头问红玉：“晚晚那里确定没有关系吗？我看她跟大姐的关系似乎很不好的样子……”

她又不傻，虽然唐晩刻意支开了她，她也看得出来唐晩突如其来的火气就是因为她。

红玉其实也是担心的，本来正低着头心不在焉的也在想这事儿，闻言就赶紧打起精神来解释：“小姐的脾气就这样，眼里不容沙，她跟大小姐……”

顿了一下，斟酌着用词才又继续道：“不是一个娘肚子里出来的，即使是姐妹也总归会有些隔阂的，小姐跟大小姐之间的确是不亲近。”

这已经不是亲近不亲近的问题了。

上官雨拧眉去看身后花园里寂静无声的小径，“大姐毕竟是嫡出……要不……”

唐府这样的环境与他们家是很不一样的，一个嫡庶的身份压下来就能将唐晩压到一个完全被动挨打的地步。

红玉哪能让她找回去，连忙挤出了笑容安抚，“三小姐就别担心了，小姐做事一向有分寸，何况上头还有大少爷在，她吃不了亏的，咱们还是先回去等吧。”

说完，也不等上官雨首肯就半扶半拽的继续拉着她往前走。

上官雨其实还是不放心的，可是她初来乍到，人生地不熟的，唐晩又不想让她在场，她也怕贸然掺合会弄巧成拙，再想想唐建渊和刘氏都还在正厅里说着话呢，要真有什么事想来也不会眼看着两个姑娘把事情闹大，就也勉强安耐下心情，半推半就的被红玉给送了回去。

*

这边的院子外面，唐琦站在原地，盯着唐晩的背影在夜色中渐行渐远，也是久久未动。

待到唐晩行得远了，香雪才愤愤的道：“二小姐这般嚣张，小姐您当时就不该手下留情，合该是让夫人把她嫁过去程家做小，以后她就再也碍不着小姐您的事了！”

“那也得程玉瑾能降得住她！”唐琦从远处收回目光，唇角带着一点冰凉的弧度：“以她的手段，我要真让她进了程家的门，且不说一个程玉瑾，怕是用不了多久，整个程家都会被她拿下，玩弄于股掌。程玉瑾的确不是良配，但我也不会给她这样的机会，让她得意。就让她在府里好好的呆着吧，横竖上头有父亲和母亲压着——你看，现在我稍稍对唐念做了点儿手脚，她就已经捉襟见肘，方寸大乱了。没想到这个唐念，居然是这么好用的一颗棋子。”

“恐怕二小姐不会就这么善罢甘休的吧？”香雪却还担心。

“有皇后娘娘在上头压着，她不甘心也得受着。”唐琦冷笑，“对了，那个唐念怎么回事？之前我让你们盯着庄子那边的消息，你不是一直说她身体很差吗？怎么现在瞧着却不是个要死的模样？”

“这……庄子那边大少爷防得紧……”香雪一惊，心虚的立刻就弱了声势，正在绞尽脑汁的想说辞，就见唐建渊从院子里出来。

“琦儿！”

“父亲！”唐琦立刻转身，微笑着屈膝行礼，因为刘氏没有一并出来，她眼底转过些什么，面上却是不动声色，“都这么晚了，您这是还要回书房去处理公务吗？”

言罢，转而吩咐香雪：“你先回去吧！”

“是！”香雪如蒙大赦，“小姐，老爷，奴婢告退！”

转身匆匆的走了。

唐琦晃了一下神，就听身边的唐建渊已经语气严肃的开口：“不要做得太过分！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