雕花刻画的凤尾床上，一个花甲老太太静静的躺在上面，白发斑斑之下，眉眼不难看出当年风采，许是因为平时保养得当，她皮肤并不显得干瘪，唇略显苍白，即使此刻静静的躺着，可那雍容尊贵之气不减半分。

这就是当朝的皇太后！

那个曾经给予她无限宠爱的太后，那个曾经许诺她必会让她柳家万里长青的太后，然而最后却也是这个人送了她柳家最后一程。

犹记得当年柳家被陷害软禁之时，他们满心期待的是当朝太后一定会为他们沉冤得雪，原因是清河崔氏是五大望族最为落败的一个家族，当年先皇封后，朝臣皆扶持太原陇氏，是柳家顶着巨大的压力力助崔氏登上后位，就是这样的恩情，他们满心怀着希望以为太后会为他们沉冤得雪，然而最后等到的确是她亲自呈上的弹劾奏折。

她永远都无法忘记当时父亲的神色，那种凄凉绝望的眼神，可笑她柳家历代儿郎为这个江山抛头洒血，换来的竟是这种结局。

那些无限的宠爱只是为了麻痹他们，让他们忽略这无限风光下的阴谋，那些给予的承诺就是一道道催命符，可笑他们到死都还不明白，帝王家的谋略注定是容忍不了柳家的存在。

想到这里，寒雪眼底划过冷光。

“怎么样，太后可有恙。”见她半响不语，皇帝皱眉询问。

众太医也紧张的望着她，毕竟太后的生死忧关他们性命，哪里能不着急。

“皇上放心，太后的病暂还未加重，慢慢调理可根治。”收下眼底的思绪，寒雪放开太后把脉的手道。

众太医闻声，瞬间如劫后重生，惊喜又惊吓。

“不过……”却没等他们高兴过头，寒雪面露沉色，显得有些为难。

皇帝瞬间不悦，“不过什么。”

难道还有什么更棘手的事情，众太医心皆是提到了嗓子眼儿上。

寒雪抬眸看了他一眼，抿唇道，“回皇上，太后病情虽未加重，但是身子却虚空了，要想彻底根治，需要药理三个月，且还需要几味珍贵的药材。”

“这有何难。”原以为她在为难什么，居然是药材的事，皇帝笑了笑，“朕就许你任用太医院的任何药材，至于这三个月……”

他忽而皱眉，看着寒雪的目光微微斟酌，“虽然女子为官未有先例，不过朕既然发出皇榜，那么就君无戏言，就破例封你为御医，太后养病期间，就由你贴身照顾吧。”

一句话瞬间让屋子里所有太医呆住了，就连张恒也惊了惊。

寒雪当即叩谢，“谢皇上，微沉必定竭尽所能。”

“行了，太后的事情耽误不得，你们各司所职，朕希望在年关之际看见一个身体安康的太后。”皇帝摆摆手，眉宇中有些疲乏。

对于年关，众太医自然知道其中的重要性，连忙应道，“是。”

“如此，朕就放心了。”

把太后的药方配好，从坤宁宫出来，便见张恒的身影站在庭廊下。

“主子……”

“你先去宫门等我。”没等小丫头说完，寒雪打断她。

小丫头扫了一眼张恒，知道两人有话说，应声退了下去，“是。”

微风拂动，大雪顺着庭廊飘飘落地，像是墨洒点缀，让这一切添加了几分诗情画意。

面前的女子一袭白衣素裙，淡雅妆容，身上披着狐绒大氅，她静静的站在那里，不像是普通民家女子，倒像是哪家名门世家出来的大家闺秀，端庄秀丽，与世无争，有一瞬间竟让张恒有些失神，像是……似曾相识！

“不知道张大人再此等候，可是有话要与寒雪说？”见他静默不语，寒雪淡声开口。

张恒回过神，目光倏地变得犀利，“你的目的到底是什么。”

“张大人莫不是糊涂了，寒雪的目的不就是为了给太后治病么？”她淡笑一声，神情说不出的清雅。

张恒冷哼一声，“你少跟我打哑谜，从一开始你的目的就是为了留在皇宫。”

“哦？张大人此话怎讲。”似乎是惊讶，她眉色微挑，可是那眸中却波澜的无半丝起伏。

张恒脸色更沉，目光越发咄咄相逼，“你知道帝王多疑，所以在明知道有皇榜的情况下选择了利用我，只因你知道皇上不会信任一个宫外人但是却会相信大臣保举的人，而你明知太后病发的原因，却选择了以慢性调理为由，目的就是为了拖住时间让皇上封你为御医，因为你知道太后对于皇上的重要，当年诸子夺嫡，清河崔氏力排众难捧当今圣上登上皇位，如今崔氏强盛，太后有举足轻重的地位，你一步一步的算计留在宫中，到底为了什么？”

为了什么？

这句话寒雪在心底默念一声，她眸光看向庭廊外，白雪纷纷，银光耀眼，犹记得多年前也是这样一个瑞雪纷飞的日子。

那天雪雾弥漫，银碟飞舞，漫天白雪从天而降，冻地三尺，而她柳家全族就跪在那寒雪之上，等待着被诛……

想到此，她唇角扬起笑，目光看向张恒，“大人多虑了，寒雪留在宫中自然是为了保住太后的命了，怎么说这琉姜的江山也有太后的一份力，总该要让她多看看这万里江山，”

是怎么毁在她手上的！

清清淡淡的一句话带着几分凉意，不知道为什么张恒竟然有种心惊的感觉。

他缓了缓情绪，声音冷沉，“我劝你最好是这样想，不要有歪心思，帝王家的水可不是你这样无权无势的人能躺进去的。”

无权无势么？

寒雪歪头思忖，如今的柳家确实只剩她一个孤女，无权无势么倒也没说错。

她莞尔轻笑，“张大人提点的是，寒雪会定然会谨记的。”

就如她的名字，谨记于心！

“既然如此……”

“哟，是张大人呐。”正待张恒还想说什么，耳边一道慵懒的声音响起，如九天弦音带着几分懒散几分邪魅，缓缓流淌入人心。

两人同时一怔，目光望过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