倒不是上官雨有意渲染，而是当前的这个场面氛围让她本能的就只能想到这个字！

程皇后本是继后，据说当年皇帝的原配妻子孝懿皇后产后多病，只在皇帝登基的第二年就已经撒手人寰，那时候皇帝与她少年夫妻，也算很有些情意在的，兼之太子宇文放年幼，所以经过程家的一番运作下来，皇帝就续娶了前皇后的嫡亲妹妹，也就是眼前的这位程皇后了。

因为入宫晚，现在的程皇后不过只有三十七岁，但是为了端起中宫正室的气势来，她一向都装束得比较庄肃老成。

反观舞姬出身的周贵妃，虽然已经四十有六，但因为保养得好，并不显老，此时一身华服珠玉点缀下来，真可谓光彩照人，熠熠生辉，往这大殿里一迈，就生生是将个程皇后给挤兑得毫无颜色，成了摆在高处的背景了。

程皇后的脸色瞬间就不怎么好看了。

“臣妾见过皇后娘娘，娘娘万福金安！”周贵妃却已经走上前来，松开了宫女的手，弯身下去，盈盈一拜。

程皇后高居上位，脸上表情冷傲。

宫婢递了茶水过去，她端了茶碗在手，啜了一口茶之后这才不紧不慢的看向了周贵妃道：“本宫不是说今日的请安免了吗？你倒有心，还是过来了！”

这一句话，已经绵里藏针，意有所指。

刘氏当然知道周贵妃是冲着自家人来的，夹在中间，背上已经急出了一层细汗。

程皇后并不叫起，周贵妃却更不是那种处处都要看她脸色的新人了，说着话已经顺势站了起来，“娘娘突然免了今日的请安，臣妾还以为您是身子有恙，就更要前来探望了，却原来娘娘这边今日是为了待客啊。”

说话间，她已经绕到上官雨等三人面前。

刘氏见她面上笑吟吟的，并拿不准她的心思，只能硬着头皮行礼：“臣妇见过贵妃娘娘！”

上官雨和唐琦两人也都跟着行了礼。

“行了行了，马上这就是一家人了，今儿个你们既是来皇后娘娘这里做客的，便就不要与本宫这么生分客气了。”周贵妃笑道，言语之间反而亲近的很。

这句话说得，程皇后心里又是一堵。

刘氏脸上的笑容也僵硬无比，当着程皇后的面，根本就回不了她这句话。

而周贵妃已经不请自来的在程皇后下首的椅子上坐下了。

程皇后不能明着赶她走，暗暗压下一口气，又再从容笑道：“在本宫这里都不用拘着了，侯夫人也坐吧！”

“谢娘娘！”

刘氏和程皇后虽是手帕交，但是为着唐琦，这时候她自然满心都是站在周贵妃母子这一边的，和程皇后之间也就剩下个面子情，但此时当着两人的面，她却确实是不好周旋，可谓是不不堪言，一颗心几乎是颤巍巍的带着两个女儿坐下了。

唐琦紧挨着她，上官雨就挨着唐琦的下首。

周贵妃接了婢女奉上的茶汤之后就不再说话了，就好像真的只是顺便一坐。

程皇后胸口堵得慌，干脆不再理会她，只对刘氏道：“前些日子前朝事多，皇上的心情一直不是很好，本宫忙着整肃后宫，也是有日子不曾召你过来坐了。”

刘氏恭谨的回：“娘娘事忙，也要多注意自己的身子才是。”

程皇后笑了笑，又看向她身边的唐琦：“琦儿好事将近，本宫瞧着今日这气色是真真的好，越发明艳动人了呢。”

唐琦闻言，便就起身福了一礼，“娘娘谬赞，臣女惭愧。”

程皇后挥挥手，示意她坐，然后视线再一右移就定在了上官雨身上。

她也不说话。

刘氏见状，虽然周贵妃在场她有些尴尬，也只能硬着头皮赶紧接茬道：“这是我家的三丫头，前些年一直住在城外的庄子上养病，才刚回来。”

言罢，唤了上官雨一声：“念儿！”

上官雨会意，就也起身，又端端正正的给上位的程皇后行了礼，“臣女见过皇后娘娘！”

程皇后略一颔首，“难怪本宫看着眼生些……”

上官雨心里明白这几个女人各自都在打得什么算盘，不过一则她不想生事，二则她的身份也不允许，索性就一直眉眼低垂，假装无知的装乖巧了。

这边她行了礼，刚要坐回去，却见那程皇后又招招手道：“你过来，让本宫仔细瞧瞧。”

周贵妃就坐在旁边，刘氏心里尴尬不已，偏上官雨还犹豫着扭头看她，她就只能再挤出了笑容来：“皇后娘娘叫你呢！”

“是！”上官雨这才应了声，有些拘谨的走过去。

周贵妃从旁看着她的神情举止，心里颇为不屑——

一个上不得台面的庶女罢了，就算是颗棋子，看这个模样也迟早会是步废棋！

“本宫早就听闻荣国侯的几位千金全都生得灵秀端庄，十分可人，这倒真是不假。”这边程皇后是有意示好，盯着上官雨端详片刻，面上笑容一派和气，“你叫什么名字？”

“回娘娘的话，臣女闺名唤做唐念的。”上官雨轻声的回。

“真是个好孩子。”程皇后赞许的点点头，“秦嬷嬷，去把本宫寝殿里的那对儿羊脂玉环取来。”

“是！”站在她身后贴身服侍的嬷嬷转身进了内殿，不多时便捧了个紫檀木镶金的小盒子出来，跪着双手奉到程皇后面前。

程皇后接过去，探手摸了摸，很有些感触的道：“这对儿玉环是本宫出嫁时宫里皇祖母赐下的，已经有许多年了，今儿个赶上和唐家的这个丫头投缘，就给你了吧！”

她将那玉环放回盒子里，秦嬷嬷转呈于上官雨面前。

玉是好玉，而且打磨的功夫又属上乘，这对玉环的确价值不菲。当然，以荣国侯府的财力和地位，也不至于眼红这一对镯子，只是唐琦刚被赐婚皇家，再加上这东西是先太皇太后赐下的，意义也不一样，现在程皇后对唐琦毫无表示不说还这么抬举唐家的一个庶女——

这个巴掌打在脸上可是有点狠了的。

刘氏的脸上瞬间就有点挂不住，连忙端起茶碗掩饰。

倒是周贵妃和唐琦，各自面色从容，没什么明显的情绪变化。

秦嬷嬷呈了那盒子过来，上官雨哪里敢接，连忙后退一步，提了裙子跪下，“娘娘厚赐，臣女愧不敢当。”

“倒是个懂事儿的丫头。”程皇后就是有意敲打刘氏母女，更是亲自扶了她一把让她起身，一边又亲亲热热的笑道：“拿着吧。本宫第一眼看见你就喜欢得紧，就当结个善缘，日后得闲，多进宫来走动走动，陪本宫说说话也是好的。”

上官雨知道她别有居心，推也没用，就也没再推辞：“那臣女就愧领了。”

她接了那盒子在手，另一只手还被程皇后拉着……

红玉埋头快走过去，把东西接走。

这时候周贵妃却一直在侧目观察自己的“准儿媳”唐琦。

被程皇后这么当众落了面子，换成是谁都不会好过，可是这个唐琦居然能做到不动声色？

周贵妃对此是意外又满意的，再看那边还拉着上官雨的手嘘寒问暖的程皇后，就更觉得像是在看一个跳梁小丑一般。

于是她美眸流转之间心里就更加畅快起来，扬眉笑道：“太子和宁王都没娶正妃呢，娘娘跟这三姑娘既然这般投缘，倒也不妨结个良缘，将她收了做个儿媳妇也好！”

当然，以唐念的出身，想要做那两位的正妃是绝对没有指望的，可是周贵妃也知道程皇后的意图，所以现在搅局搅得也是相当有水准的——

在她看来眼前的上官雨就是个没见过世面的小庶女，现在她先把太子和宁王这两家往外一抛，让这丫头存了攀高枝的念想，那么程皇后再想把她许给那个诨名在外的程玉瑾？

想结亲？

呸！不结仇就不错了！

她的嗓音清亮，说话的时候又多有些高傲跋扈，故而这声音放出来就颇有些振聋发聩，让人想要忽视都难。

程皇后脸上“慈爱”的笑容顺时一僵。

但也许是周贵妃今日赶上鸿运当头，话音才落，殿外就听见内侍高声唱道：“太子殿下到！”

程皇后仓促间一抬头，殿外玉树临风的太子殿下已经毫无预兆的大步走了进来。